光阴的故事

我以为近年去北京的机会不多了，这次真是出乎意料。到了公主坟，乱七八糟的往事就开始回放，一直放了两天。小宋召集宾朋在著名的“一亩田”为我接风，又设局在传说中的“鑫三角”让我一展歌喉。他说我好像刚出差回来，只是这个差出得时间有点长。

遗憾的是，号称“宋百万”的小宋也没买个车，害我出入都得搭他们的自行车后架，这才发觉，距离上一次搭自行车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，至少五六七八年甚至更久。穿行在黄昏的巷道，大声聊着无关仕途风月的闲话，虽然坐得不甚舒适，却有久违的温馨，仿佛年轻了好多岁。

还有些事，恐怕得让时光倒退20年才能寻到踪影。盛夏的夜晚，和小伙伴们搬一张竹床，放在大大的院子中央，有的坐着有的躺着有的蹲着，一起仰望夜空，夜空中有无数闪烁的星星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，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。我们就这么看着，为眼前的景象所痴迷，也为发现了北斗七星而雀跃。可是二十年来，我再也没见过这样的星空了，有时偶尔能见到几颗，也只是聊胜于无，所谓“灿烂”的星空早已不复存在。

如果说星星好歹还偶现过，那么萤火虫这种动物算是彻底销声匿迹了，我甚至怀疑是不是真的已经灭绝。20多年前的老家院子里，常常飞舞着这种小小的精灵，与夜空的繁星遥相辉映，构成世间少有的美景。我拿着小玻璃瓶，不辞辛苦地在树叶上、草地上捕捉萤火虫，祈图聚集起来照亮房间。我至今仍觉得神奇，世上居然有会发光的虫子，儿时的经历仿佛发生在另一个时空般难以置信，倘若不是，它们如今在哪儿？

对于童年来说，生活在乡村的乐趣远胜于城市，体验城市生活只需要空间，而体验乡村生活还需要时间。春天，可以去后山寻找盛开的茶花，折一根稻草吸取花蜜；夏天，可以到菜园摘取新鲜的箬叶，拿回家洗洗包粽子；秋天，可以四处采集成熟的果子和蔬菜，或直接吃或制成干；冬天，可以上阁楼搬出专为小孩打造的锣钹家什，邀上小伙伴出门演奏去，有时还能吃到邻居给的点心。除了各种可吃可玩的植物，许多被认为是人类朋友的动物，当时的确成为了我的朋友，小鸡、小鸭、小猫、小狗、小鸟、青蛙、神仙鱼、金龟子、七星瓢虫，还有十二生肖的一大半……只是由于年幼无知，这类朋友给我带来了快乐，我却更多的是给它们带去痛苦，甚至灾难。

“想”是一种复杂的思维，搭自行车、看星星、捉萤火虫、探索大自然……都已过去多年，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，并没有迫切希望重现的意思。而“想家”则是另一种状况，所谓归心似箭，有度日如年般的煎熬，可是我也忘记什么时候开始不想家了，忘记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因为想家而掉眼泪。如今的“想家”，是一种担忧和牵挂。

岁月蹉跎，我能留下多少故事，供三十年后再度回想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