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关

1998/03/12散文#节日#感悟

街上行人越来越多,然后又越来越少,直到有一天彻底消失,这是年关将至。

过年,是全中国最忙碌的时刻,确切地说,是孩子们兴高采烈、大人们操心劳神的时刻。纵使足不出户,孩子也有享不完的快乐、大人也有做不完的事情,而对于我这样不大不小的人来说,过年意味着什么?那是一道难关咧!

尽管每天收着亲友的压岁钱,吃着爸妈买的点心,心情却大不如颜面上那么愉悦。没见过谁拿出压岁钱又收回去的,而我还是得佯装推辞方才罢休,那是我吗?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虚伪?爸妈也没教过我说接钱时要推辞啊,我从哪儿学来的呢?看孩子们多爽快,想收什么收什么,该干什么干什么,全然不用理会别人的眼光,更不用理会大人们讲些什么,讲没讲到我。

亲戚是自然要走的,进门打声招呼,也不像原先真诚亲切了。然后坐下,接过烟茶,然后吃饭,然后坐下,接过烟茶,然后走人。貌似惊人的简单,实则惊人的痛苦。“坐下”是最难熬的过程,因为坐下来什么也别想干。厚起脸皮逗逗小孩子,人家理都不理;抬起头来看看大人们,正表情凝重高谈阔论;闭起眼睛想想今天捞了多少、明天去哪儿玩,又不时被大人们打断,“读书怎么样啊”、“生活还习惯吧”之类的问题一拨接一拨。总之,就是坐下,认真倾听大人们云山雾罩般的聊天,并随时准备回答他们间歇性提出的问题。

在自己家呢,该舒服了吧?无奈那简直是走亲戚的翻版,别指望会找到东道主的感觉。好意思躲个地方看小说吗?好意思爬上楼看电视吗?好意思一个人蒙头大睡吗?永远只有一个专业动作——“坐下”。

长大了,又不是特别大——比孩子大、比大人小,生活便是这般诡异。终于不负我苦心练就一身炉火纯青的“坐下”功夫,亲戚朋友对我好评如潮,对爸妈羡慕有加,都说咱家有个“听话”、“懂事”、“有出息”的孩子。他们不会明白,为过这一关,我承受了多少压力和痛苦。